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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篇 明之情面演义(下)松岛枫叶飞
金瓶梅在线播放《金瓶梅》《玉娇李》等既为世所艳称,学步者纷起,而一面又生异流,东谈主物事状皆不同,惟书名尚多蹈袭,如《玉娇梨》《平山冷燕》等皆是也。〔1〕至所论述,则大率才子佳东谈主之事,而以好意思丽风致缀其间,功名遇合为之主,始或乖违,终多如意,故其时或亦称为“佳话”。察其意念念,每有与唐东谈主据说肖似者,而又不接洽,盖缘所述东谈主物,多为才东谈主,故期间虽殊,干事辄类,因而偶而,非必出于仿效矣。《玉娇梨》《平山冷燕》有法文译,〔2〕又驰名《好逑传》者则有法德文译〔3〕,故在番邦专驰名,远过于其在中国。 《玉娇梨》今或改题《双好意思奇缘》,无撰东谈主名氏。〔4〕全书仅二十回,叙明正宗间有太常卿白玄者,无子,晚年得一女曰红玉,甚有文才,以代父作菊花诗为客所知,御史杨廷诏因求为子杨芳妇,玄招芳至家,属妻弟翰林吴珪试之。 ……吴翰林陪杨芳在轩子边立着。杨芳昂首,忽见上头横着一个扁额,题的是“弗告轩”三字。杨芳自大认得这三个字,便只管把稳而视。吴翰林见杨芳细看,便说谈,“此三字乃是聘君吴与弼所书,点画苍劲,可称名笔。”杨芳要卖弄识字,因答谈,“果是名笔,这轩字也还庸俗,这弗告二字写得入神。”却将告字读了去声,不知弗告二字,盖取《诗经》上“弗谖弗告”之义,这“告”字当读与“谷”字同音。吴翰林听了,心下显着,便糊涂欢迎。……(第二回) 白玄遂不允。杨认为怨,乃荐玄赴乜先营中迎上皇,玄托其女于吴翰林而去。吴珪即挈红玉归金陵,偶见苏友白题壁诗,爱其才,欲以红玉嫁之。友白误相新妇,竟不从。珪怒,嘱学官革友白秀才,学官方踌蹰,而白玄还朝加官归乡之报适至,即依黜之。友白被革,将入京就其叔,于谈中见数少年苦吟,乃方和白红玉新柳诗;谓有能步韵者,即嫁之也。友白亦和两首,而张轨如遽窃以献白玄,玄留之为熟识。 一刹有苏有德者又冒为友白,请婚于白氏,席上见张,相互责怪,俱败。友白见红玉新柳诗,慕之,遂渡江而北,欲托吴珪求婚;途次遇盗,暂舍于李氏,偶遇一少年曰卢梦梨,甚服友白之才,因以其妹之终生相托。友白遂入京以监生应考,中第二名;再访卢,则已以逃难远徙,乃大失望。不知卢实白红玉之中表,已先赴金陵依白氏也。白玄难于得婿,易姓名游山阴,于禹迹寺见一少年姓柳,才识荒谬,次日往访,即字以己女及甥女,归而说其故云: ……“……忽遇一个少年,姓柳,亦然金陵东谈主。他东谈主物风致,真个是‘谢家玉树’。……我看他神清骨秀,学博才高,旦暮间便当热潮翰苑。……意欲将红玉嫁他,又恐甥女说我偏心;欲要配了甥女,又恐红玉说我矫强。 除了柳生,若要再寻一个,却万万不可。我想娥皇女英共事一舜,古圣东谈主已有行之者;我又见你姊妹二东谈主相互崇敬,不止益友,我也不忍分开:故迎面一口就都许他了。这件事我作念得甚是同意。”……(第十九回) 而二女皆慕友白,闻之甚怏怏。一刹柳至白氏,自言实苏友白,盖尔时亦变姓名游山阴也。玄亦告以真姓名,皆大惊喜出不测,遂受室。而卢梦梨实女子,其先乃改装自托于友白者云。 《平山冷燕》亦二十回,题云“荻岸山东谈主编次”。清盛百二(《柚堂续笔谈》)认为嘉兴张博山十四五时作〔5〕,其父执某续成之。博山名劭,清康熙时东谈主,“少有成童之目,九龄作《梅花赋》惊其师。”(阮元《两浙輶轩录》七引李方湛语)盖早慧,故众东谈主并以此书附著于彼,然文意退步,殊不类孺子所为。书叙‘先朝”焕发阵势,而又不云何时作,故亦莫详“先朝”为何帝也。其时钦天监正堂官奏奎壁流光,散满全国,皇帝则大悦,诏求真才,又适见白燕盘旋,乃命百官赋白燕诗,众谢不可,大学士山显仁乃献其女山黛之作,诗云: 夕阳凭吊素心稀,解除梨花无利害,淡去羞从鸦借色,瘦来只许雪添肥,飞回夜黑还留影,衔尽春红不涴衣,些许豪门夸高贵,终能容我洁身归。(第一趟) 皇帝即召见,令献计,称旨,赐玉尺一条,“以此量全国之才”;金如意一执,“文不错指令文字,武不错扞御强暴,长成择婿,有妄东谈主强求,即以此击其首,击死勿论”;又赐御书扁额一方曰“弘文才女”。时黛方十岁;其父筑楼以贮玉尺,谓之玉尺楼,亦即为黛念书之所,于是才女之名大著,求诗文者云集矣。后黛以诗嘲一贵介子弟,被怨,托东谈主诬以诗文皆非己出,又奉旨令文吏赴玉尺楼与黛较试,文吏不可及,诬者获罪而黛之名益扬。其时又有村女冷绛雪者,亦幼即能诗,忤山东谈主宋信,信以计陷之,俾官买送山氏为侍婢。绛雪于谈中题诗而遇洛阳才东谈主平如衡,然指顾间又相失;既至山氏,自显其才,则大得酷好,且亦以题诗为皇帝所知也。平如衡至云间访才士,得燕白颔,门第高贵而有大才,能诗。主座俱荐于朝,二东谈主不欲以荐举缔造,乃皆入都应考,且改姓名求见山黛。黛早见其调侃诗,因与绛雪易装为青衣,试以诗,附和再三,二东谈主竟屈,辞去。又有张寅者,亦以求婚至山氏,受试于玉尺楼下,张不可文,大受哄骗,复因飞奔登楼,几被如意击死,至拜祷始免。张乃嘱礼官奏于朝,谓黛与少年附和调笑,有感冒化。皇帝即拘讯;张又告讦二东谈主实平燕托名,而适榜发,平中会元,燕会魁。于是皇帝大喜,谕山显仁择之为婿,遂以山黛嫁燕白颔,冷绛雪嫁平如衡。受室之日,凡事无不皆备: ……二女上轿,随妆侍妾足有上百,扫数火炮与饱读吹纷扰,彩旗共花灯扎眼,真个是皇帝赐婚,宰相嫁女,状元探花娶妻:一时高贵,占尽东谈主间之盛。……若非着实有才,安能如斯?于今京城中俱传平山冷燕为四才子; 闲窗阅史,不堪欣慕而为之立传云。(第二十回) 二书大旨,皆显扬女子,颂其异能,又颇薄制艺而尚词藻,重俊髦而嗤俗士,然所谓才者,惟在能诗,所举佳篇松岛枫叶飞,复多鄙倍,如乡曲学究之为;又凡求偶必经磨练,受室待于诏旨,则其时科举念念想之所樊笼,倘作家无不羁之才,固不可冲决而高翥矣。 《好逑传》十八回,别称《侠义风月传》,题云“名教中东谈主编次”。其立意亦略如前二书,惟文辞较佳,东谈主物之性情亦稍异,所谓“既好意思且才,好意思而又侠”者也。书言有秀才铁中玉者,北直隶大名府东谈主,……生得丰度俊秀,就象一个好意思东谈主,因此里中起个外号,叫作念“铁好意思东谈主”。若论他东谈主品璀璨,性情就该和缓。 不意他东谈主虽生得璀璨,性子就似生铁一般,十分执拗;又有几分体力,动不动就要负气动粗;任意也不精真金不怕火见他说笑。……更有一段平允,东谈主若缓急求他,……慨然周济;要是谀言捧场,指望邀惠,他却只当不曾听见:是以东谈主都感恩他,又都不敢无故亲近他。……(第一趟) 其父铁英为御史,中玉虑以骾直得祸,入都谏之。会大夬侯沙利夺韩愿妻〔6〕,即施智计夺以还愿,大得义侠之称。然中玉亦惧祸,不敢留都,乃至山东游学。历城退职兵部侍郎水居一有一女曰冰心,甚好意思,而才识胜男人。同县有过其祖者,大学士之子,强来求婚,水居一不敢拒,然以侄女易冰心嫁之,婚后始觉,其祖大恨,计陷居一,复百方图女,而冰心皆以智免。过其祖又托县令假传朝旨逼冰心,而中玉适在历城,遇之,斥其伪,计又败。冰心因此甚服铁中玉,当中玉暴病,乃邀寓其家护视,历五日始去。尔后过其祖仍再三图娶冰心,皆不得。而中玉卒与冰心受室,然不对卺,一刹过学士托御史万谔奏二氏婚媾,先以“孤男寡女,共处一室,不无邋遢之情,今父母循私,招摇谈路而纵成之,实有伤于名教”。有旨查复。后皇帝知二东谈主虽成礼而未同居,乃召冰心令皇后验试,果为贞女,于是污蔑者皆被诘责,而誉水铁为“真好逑中与众不同者”,令重结花烛,以光名教,且云“汝归宜益懋后德以彰风化”也。 又有《铁花仙史》二十六回。题“云封山东谈主编次”。言钱唐蔡其志与好友王悦共游于祖遗之埋剑园,赏芙蓉,至花落方别。后入都又再见,已各有儿女在襁褓,乃约为婚配,交游愈密。王悦子曰儒珍,七岁能诗,与同窗陈秋麟皆十三四入泮,尝借寓埋剑园,邀友赏花赋诗。秋麟夜遇女子,自称符剑花,后屡至,一夕摇风雨拔去玉芙蓉,乃绝。后王氏雕残,儒珍又不第,蔡嫌其坚苦,欲以女改适夏元虚,时秋麟已中解元,急谋于密友苏紫宸,托媒得之,拟临时归儒珍,而蔡女若兰竟逸去,为紫宸之叔诚斋所收养。夏元虚为世家子而无行,怒其妹瑶枝时加讥讪,因荐之应点选;瑶枝被征入都,半途舟破,亦为诚斋所救。诚斋又招儒珍为熟识,而蔡其志晚年旷费,亦屡来迎王,养认为子,亦发解,娶诚斋之女馨如。秋麟求婚夏瑶枝,诚斋未许,一夕女自来,乃偕遁。 时紫宸已平海寇,成圣人,忽遗王陈二东谈主书,言真瑶枝故在苏氏,偕遁者实花妖,教二东谈主以五雷法治之,妖即逸去,诚斋亦终以真瑶枝许之。一日儒珍至苏氏,忽睹若兰旧婢,甚惊;诚斋乃确知所收蔡女,故为儒珍聘妇,亦以归儒珍。其后两家老婆皆年逾八十,以服紫宸所赠金丹,一夕无疾而终,世认为尸解云。 《铁花仙史》较后出,似欲脱旧来窠臼,故设事发愤其奇。 作家亦颇得志,弁言有云,“据说家摹绘才子佳东谈主之人情世故,以供东谈主娱目悦心者也。然其成书而命之名也,相似略不加意。 如《平山冷燕》则皆才子佳东谈主之姓为颜,而《玉娇梨》者又至各摘其东谈主名之一字以传之,审定若此,非真有心大意才子佳东谈主,实图便于猖獗扭执成书而无所难耳。此书则有特异焉者,……令东谈主认为铁为花为仙者读之,而才子佳东谈主之事掩映乎其间。”然文笔拙涩,事状纷纷,又混入干戈及圣人魔鬼事,已轶出于情面演义鸿沟以外矣。 ※ ※ ※ 〔1〕 《金瓶梅》这个书名系摘取演义中东谈主物潘小脚、李瓶儿、春梅三东谈主名字中各一字构成。蹈袭这种作念法的,如《玉娇梨》,系取白红玉的“玉”,吴旡娇(白红玉的假名)的“娇”和卢梦梨的“梨”三字构成;《平山冷燕》系取平如衡、山黛、冷绛雪、燕白颔四东谈主之姓构成。 〔2〕 《玉娇梨》、《平山冷燕》法译本 《玉娇梨》法译本《Ju-Kiao-Li》,最早为法东谈主锐摩沙(ABRémusat)所译,笔名《两个表姐妹》(《Lesdeuxcousines》),一八二六年巴黎出书。后又有裘利恩(SBJulien)的译本,亦名《两个表姐妹》,一八六四年巴黎出书。《平山冷燕》法译本《Ping-Chan-Ling-Yen》,亦然裘利恩所译,笔名《两个有才学的年轻密斯》(《Lesdeuxjeunesfilleslettrées》),一八六○年巴黎出书。 〔3〕 《好逑传》法德译本 法译本有《Hao-Khieou-tschouan》,为阿赛(GBd’Arcy)所译,笔名《竣工的密斯》(《Lafemmeaccomp-lie》),一八四二年巴黎出书。德译本较早的是《HaohKjo’hTschwen》,为摩尔(CBGBVonMurr)从英文转译,笔名《好逑兴奋的故事》(《DieangenehmeGeschichtedesHaohKjoDh》),误以好逑为东谈主名,一七六六年莱比锡出书。径直从汉文翻译的名《冰心与铁中玉》(《EisherzundEdeljaspis),为法朗兹·孔(FBKuhn)所译,笔名《一个幸福的辘集的故事》(《DieGeschichteeinerglücklichenGatEtenwahl》),一九二六年莱比锡出书。 〔4〕 《玉娇梨》 清张匀撰。题“荑荻山东谈主编次”。(“荑荻山东谈主”一作“荻岸散东谈主”)。 〔5〕 盛百二(1720—?) 字秦川,秀气水(今浙江嘉兴)东谈主。曾任淄川知事。所撰《柚堂续笔谈》,三卷,本色多记文学界遗闻和轶事。 张博山,名劭,秀气水东谈主。撰有《木威诗钞》,《两浙輶轩录》收有其诗。 〔6) 据《好逑传》,“韩愿妻”应作“韩愿女”。